老狗

February 28, 2016

这次在家的时候，每晚毛蛋与我一起睡觉，在我尚未睡着而她却安睡的时刻里，我忽然恐惧起她的死亡了。这是以前我很少考虑的事情。总觉得还远。

毛蛋八岁半，就要九岁，参与我的生命、我的家庭九年，我在那静默的黑暗之中忽然理解了老狗这个词汇。这是一个多么温暖的词汇啊。因着狗原本就是那种忠心在家等你的动物，无论你多么劳累困顿回来，总会狂喜着、欢悦着迎接你，让你仿佛觉得自己是宇宙的唯一。而况是老狗啊。他的生命好似就为你存在，也为你耗尽，他甚至把精力留给你。

我从毛蛋身上懂得了衰老这回事，这是另一件残酷的事情。人类的衰老到底还久，而况有了更加高级的医疗技术；但狗的衰老也不过是几年的事情。毛蛋的衰老从有了儿子开始。她不再积极地运动与游戏，却更加贪食；对待许多事情都不再有那么多的好奇心，也不想有，只有吃饱睡足争宠是重要的事情。她变得有些利益起来，但这利益也是让人觉得难过的。

我把毛蛋的照片发给小姨，她说，毛蛋显老啦。可是我不要毛蛋显老，我总喜欢拍毛蛋大笑的照片，在那些照片里，我恍惚觉得，毛蛋与小时候无异。但这是没有去看她小时候的样子的结果。一旦对比，差异还是明显。因为养她的时候还不知道洁齿的重要，她的牙齿已经掉了几颗。我闻到她身上的狗的味道，总是比儿子要重，忽然感到天人五衰了。

我从来都不要看与狗有关的电影。《八个约定》也好，《忠犬八公》也罢，或者《灵犬莱西》，我知道我会哭的。我还没有想好以后怎么处理毛蛋的遗体。无论如何，我不能就这样把它丢掉。

往往，这样想着，毛蛋起身跃下床去——她跳跃的身影还是那么矫健，但我们都不舍得她这样跳啦——回到自己的窝里睡觉，留下我合着余温怅然。不过我们都知道，这段共有的时光是珍贵的，而且是谁也没有办法夺走的。